这算污,不算脏

出事了。好几辆警车灯高频地打在房子上,像暴雨天让人心慌的闪电。有人从房子二楼的阳台上摔下,沙滩上坚硬的石头沾着温热的鲜血,断裂的栏杆诡异得像一双手正伪善地握手言和。

警察叫来邻居玛丽询问:他们住这里四十多年了,是完美的一家 …… 从没想过他们会是这样的下场。呵,完美?!自从妈妈薇薇安宣布新恋情,三个儿女像海面被石子敲破平静:怎么可以?爸爸才死了 18 个月,尸骨未寒。而且搞不好这个新男友还是个骗财骗色的老流氓。
所有人开始各怀鬼胎 ……血肉之躯Flesh and Blood

开头有点像《大小谎言》,悬疑色彩浓重。同样发生在海边;开头就有人出事,故事像倒带一样缓缓带出;每个人都藏着秘密。但如果说《大小谎言》给人的直观感受是悬疑下徐徐展开的中年女性现世图,那么这部剧围绕的核心指向了——老年人。一句话:一段夕阳恋爱引发的家庭血案。先说这段夕阳恋。妈妈薇薇安,风韵犹存。
为孩子忍受丈夫多年婚外恋。丈夫去世后飞快和退休外科医生马克谈恋爱。而且咳咳,姜还是老的辣,还挺会 ……撩。就说一个场景。薇薇安刚洗完澡,马克就迎过来问:热不热?一面掀开了浴袍,把头埋进她的颈,相拥。

薇薇安露出大半个肩膀。有明显的沟壑,但马克亲吻着时间亲吻过的痕迹。镜头很含蓄地表达着,他们之间,是有性的。除此之外,薇薇安月光下艳丽的睡袍,半露肩头,光滑的丝绸睡裙都有这个意味。

很罕见,老年人性生活居然这样被展示出来了。但冲突随之而来。不然怎么会引发家庭血案了呢?三个孩子把薇薇安的恋情归结成:糊涂老年人的冲动。

把马克当成危险的入侵者。所以 …… 糖再甜也要敲掉。他们像绝对正确的恋爱导师,力挽狂澜的正义勇士:怎么能把家里的钥匙给他?怎么能让他入驻家里照顾生病的你?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和他旅行结婚?可他们真是恋爱导师?正义勇士?不。事实上,他们背后的爱情婚姻,一个比一个一塌涂地。先说大女儿海伦。

事业成功的高管,但是个失败的妻子、老婆。和老公处得像上下级。和老公讲话,亲昵的话好像多余,全是公事公办的 " 有效指令 "。晚上喷上香水就想唤起老公的性欲——可想而知,员工对厉色的上级很难雄起:

因为你总是主动方不是吗?你是老板,我只是员工。我不是让你管理的项目。

性不一样,性不是有需求就一定要响应。

扭头抓着枕头不理人。

把女儿教导得完全没有共情能力。爷爷去世不难过,反倒后悔没拍一张死人的照片在社交网站上吸粉。就连妈妈酗酒深夜呕吐,她还是冷漠地举着手机拍照。

而二儿子杰克。欠下巨额赌债和妻儿分居,当健身教练和有钱学员卖淫还债。

最小的女儿小奈。和有妇之夫的老板搞了 5 年婚外情。
被老板娘发现了:奈特莉,我知道你干了什么。你是不可能赢的。

却还企图通过怀孕试探渣男的心。" 再给我一周时间,我很快就和她离婚 " 的老板,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依旧充满爱意地对着正牌老婆亲亲抱抱举高高。

他们仨的感情婚姻就像一滩烂泥。再说开篇提到的邻居玛丽。你看她的装着。发卡紧紧压住银发,额前没有一丝漏网之 " 毛 "。没错,她是个严谨的老太太。多严谨呢?看看她第一次出场穿的衣服。衬衣、杯子上的小花,都和瞳孔的颜色——一模一样!
她和薇薇安关系好到常年帮忙照看孩子,经常烤制甜品送上门来。可这个看似热心肠的严谨老太太,背地里却像是瞄准了薇薇安的——专属监控。镜头第一次这么暗示,是马克和薇薇安亲吻后,站在隔壁花园的玛丽,正好直直立在他们中间。

接着玛丽就像被人掀开面具一样,一层一层显露出诡异一面——

过度关心。

她恐怖地觉得:

打倒马克,就是 " 帮 " 薇薇安除掉隐患。

第一次交锋:

深夜,她站在窗前拿着望远镜窥探薇薇安和马克在阳台上拥抱。

被发现后,她惊得哆嗦。

第二次交锋:马克送薇薇安回家。她和马克相望,没有语言,却已经用表情宣战了。
第三次交锋:玛丽和平常一样不请自来闯进薇薇安的卧室,发现马克正裸着身体在浴室洗澡。她故意掀翻一瓶香水吓马克——

看她的表情。是愤怒,也是主动挑衅的兴奋。她要让马克知难而退,甚至故意挑动姐弟仨的情绪。马克送薇薇安豪车讨她欢心,她就有意无意地提:我们以前都是存够了钱再买东西。现在都贷款买东西。我觉得他有可能是赊账去买的,不是吗?
暗示他债务堪忧,居心叵测想贪薇薇安的钱。薇薇安晕倒送医,她掐准了时机提供信息量巨大的情报:薇薇安以前从不晕倒,这次晕倒幸好有马克这个医生在身边。他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呢?暗示是精通药理的他给薇薇安下毒。

真的是马克给薇薇安下毒吗?来路不明的马克到底是什么人?三姐弟如何填自己生活的坑?行为乖张的邻居玛丽到底想搞什么鬼?肉叔不剧透。这部剧中有个很有意思的意象。海边一块巨大的山崖切面。当剧中人鬼心思暗涌,海水就在山崖下,缓慢地映照着金色夕阳涌动着。当发生激烈争吵,重大冲突,海水就猛烈冲击着山崖,形成汹涌的浪花。
看似冰冷的巨大岩石,暗地里却总是波动着浪花。看似坚硬的巨大岩石,镜头一拉远,却像一块绵软的奶酪蛋糕。
就像——老人的性。虽然身体逐渐衰退,但欲望不减。虽然我们常常闭口不谈,但不代表就该视若罔闻。老人不该只被看见表象,他们深层的需求——性,同样值得被看见。去年《送我上上青云》中提及的,老年人的性。女主陈胜男的爸爸出轨多年。但不妨碍妈妈穿粉嫩紧身运动衣,用口红一遍又一遍地涂抹刚打完丰唇针的嘴。孤独的老头呢?有个细节,中风之后的老头抱怨:自从这只手中风后,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。很隐晦的性暗示了。直到妈妈和老头相遇。老头总是盯着她看,夸她年轻。妈妈没再频繁涂口红了,但跳着广场舞时,好像更艳丽了。

性爱可以点亮一个人,无论年纪。但。就像这部剧裹着悬疑的壳子披露的,老年人的性有很多阻碍。疑神疑鬼总是操心老妈的姐弟仨代表:来自儿女的束缚。《和陌生人说话》做过一期:老年人的性与爱。有位大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 " 心水 ",带出去觉得倍儿有面的女伴,却被女儿一顿教育:

大爷无奈得头都撇成横的了没办法,大爷只能放弃。但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呢?一个词,孤独。全世界只剩下子自己一个人的孤独:

你不知道一个人多孤独寂寞,在这屋里一待着,看一天电视。

电视一宿一宿地开,灯也全开着。

倒不是害怕,我胆大我不怕。

这不一个人烦嘛。经常开着电视睡着,天天这样。

四五点钟醒了,电视还开着没关。

但儿女总是用一句:为你好。无视了老人背后一片狼藉的荒芜。

儿女们真的了解老人吗?

老人真的需要儿女们的正义凛然的仲裁吗?

不。

看看剧中一个细节。

母子俩温馨碰额,但很快,薇薇安就推开了儿子的头——

亲密有间。

即使血浓于水,他们也没权利毫无边界感地干涉对方的生活。而擅自想帮薇薇安 " 清理 " 掉马克的邻居代表:社会偏见。儿女双全、身体健康。还不够美满么?要来历不明的半路夫妻干什么?还是那期《和陌生人说话》。另一个大爷和喜欢的女伴去餐厅聊天,被人行注目礼。

可这,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?有个细思极恐的细节。片头警察询问邻居玛丽,她正义凌然地说:我们虽然当了这么多年邻居,但我们从不互相干涉对方的生活。
但很快,在聊到薇薇安丧夫后的新男友时,她立刻意味深长地评论:嗯,确实,薇薇安不是那种会单身太久的女人。看,还说没干涉么?偏见本身,就是一种干涉。可当老人真正需要搭把手时,喜欢指手画脚的人却常常不见踪影。还是那个大爷,有次肚子巨疼,一个人上医院:疼得那个汗珠子直往下掉,我当时就一个人扛。打了一针,过了 20 分钟才缓过来。自己买点吃的,买个垫子,直接就躺地上了。蜷缩成一团了都 …… 也特别寂寞。需要个伴,需要个女人帮助我。想到老的时候,就更恐惧了。

老年人,往往是一个人的一生中担负最多称呼的时期了:

以女性为例。

妈妈、奶奶、前叉叉公司老总,退休老职工 ……

很多人想当然地觉得老人就只需要享受天伦之乐,带带孙子,看看电视,买买菜。却常常想不起——

老年人也是普通人。

就像片名 " 血肉之躯 ",他们只是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,不代表他们与其他人不一样。

都是血肉之躯。

吃饭和性都是本能。

如果你有耐心为他们准备一段丰盛的菜,就该同样尊重他们的性。

他们是老了。

但他们的眼中还不必失去光彩。

编辑:意安安